【柱斑】猫（下）
恩。。。是什么你们自己定义吧。
千手柱间坐在出租车上，窗外的景色正极速后退，远方初夏的山峦起伏，林木青翠，在和暖阳光下线条柔和如少女的裙摆。
必须承认，他在害怕——扉间的话仿佛打开了某个闸门，更多的细节在他的记忆里涌现，他几乎就能确认它们是同一只猫——斑被遗弃过，被他遗弃在这座城市十四年——这对于一只普通的猫，就是一生的时间，但斑仍旧选择了相信他。而他给予这份信任的回报，就是一个相似的谎言。
“我马上回来。”
柱间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有多吓人，胡子拉碴，眼底青黑，面色沉沉，而且他抑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在颤抖，同时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。出租车司机已经问了几遍确认他是否还好。
——他还好，只是——在害怕，而已。
千手柱间下了出租就直奔公寓楼跑，还好，他才跑到楼下，就看到他住的公寓走廊围栏上趴着一条软软的黑猫。
没心情等电梯下来，他自个一路爬楼上去，拐过最后一个弯，就看到斑已经从围栏上跳了下来，静静地看着他。
“抱歉，斑，我——”
猫站在太阳的光辉中，柔软皮毛的尖端被这光华镀上金边，渲染得如高贵的神祗——同时，也如神明般冷漠得不近人情。它的眼中曾如火焰般燃烧，可现在这火已经被冻成了冰。
一人一猫就这样对望，明明近在咫尺，眼中却隔了千山万水。
千手柱间心脏狠狠地震颤，他强迫自己从斑的冷漠的眼神中走出来，转而开始端详斑现在的样子——斑瘦了一些，皮毛似乎也不如之前那么光亮，更令人担心的是，它右边脊背上被揪掉了一大块毛，还能隐隐看到鲜红的血肉——
“我知道你在生气，但是，无论如何先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，时间久了怕感染。”柱间蹲下身，轻柔地哄着他的猫，慢慢地伸出手去。
——他的手被一爪子拍了下来，手背上霎时就多了几道红痕。
斑似乎也愣住了。
“没关系，斑。”柱间微笑起来，“不疼。”
斑向后退了几步，然后停下来，仰头，冲他“喵”了一声。
柱间意识到这个距离是斑的安全距离，他从未想到，有一天自己也会被排斥在这个距离以外。
“别这样，斑，我从来没想过，要——”
——丢弃你。
柱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，猫已经转过身去，从围栏的缝隙中一跃而下，不见丝毫留恋。柱间赶紧追过去看，却哪里还有斑的影子。
柱间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去到处找斑，但将自己隐匿在钢筋水泥森林里的猫哪里那么容易找到。一无所获的柱间只能拖着自己筋疲力尽的身体回到公寓楼。他摸出钥匙开门，却意外地发现钥匙孔里镶嵌着根铁丝，而地上还散落着些螺丝钉和小刀片之类的东西。
想到了什么，柱间赶紧打开手机光，在地面上一寸寸地照探寻觅——果然，进门的地方有一两个带了血的、模糊的成年男人脚印，脚印旁散落着他熟悉的、猫的毛发。
——即使认为被遗弃，斑也是这样固执地守护着被看作是“家”的地方。
千手柱间疲惫地笑了笑，沿着墙壁坐下来。
太阳沉下了地平线，天已经黑了，这个城市里万千人家次第有灯火亮起。柱间竭力把自己缩成一团，想象自己是一只猫，它独自在这个城市里流浪十四年有余的时间，每个夜晚里都在栏杆的缝隙里俯瞰这城市，千家万户灯火温暖如海上明灯，而自己却身处海水之中，并无可归之处。
千手柱间没有找到他的猫。
“所以，自那以后您就再也没有见到过您的猫？”银发女人镇定地问，同时手下做记录——这是一个心理咨询室，奇特的是咨询师并不提供任何建议，只负责倾听。
“不。”千手柱间低声地说。他的声音和身体都带了几分奇特的颤抖。
而女人对这样的情况并不紧张。她递给柱间一杯热水，同时询问他是否需要一些镇定类的药物。
柱间喝了一口水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需要。
“不，”他说，“我宁愿——我宁愿自那以后再也没有见过斑。我情愿，它在我不知道的地方，好好活着——”
是的，在那一刻——那辆失控的大货车避无可避地朝他冲过来的时候，周围人的惊呼和货车司机扭曲的脸在他的眼里都成了失真的慢动作，千手柱间却不合时宜地想着“啊就这样结束了，可惜——”
可惜什么？他的脑海里面一片空白。
——然后，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扑在他身上，他被这突如其来的扑击撞到了绿化带里面，而那拯救了他的、黑色的、柔软的、蓬松的、温暖的——他的猫，却被接踵而至的货车前端毫不留情地撞击，飞出了好几米。
货车在撞毁了一大片绿化带水泥墩后停了下来，货车司机急急忙忙的下来查看他怎么样，人群吵吵嚷嚷地给他叫救护车——
而千手柱间的眼里，只有跌落在尘土里的，他的猫。
柱间近乎疯狂地手足并用爬到他的猫跟前，他的视线还很模糊，浑身上下都很痛，但他一定要——一定要到他的猫的跟前。
“喵喵——”猫气息微弱地叫唤，瞳孔涣散，一直都很洁净的皮毛上沾满了尘土。它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柱间的手背，带着小小尖刺的舌头给皮肤带来一点粗糙的触感——那是之前它抓伤柱间的地方。
“斑——我没事，”千手柱间的声音哽咽。“一点都不痛——”
“喵喵。”斑说，然后它最后看了他一眼，在夕阳血一般的霞光里，缓缓闭上了眼睛。
血似残阳。
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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